2009-12-22

【狂夫之言】20.梅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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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來歲的女人身段嫵媚面容妖嬈笑靨淫蕩,領著四個心猿意馬的男人進了某幢空屋的客廳。真是諷刺。她想。當初明明對那傢伙的行徑嗤之以鼻,豈料今日卻得依著她的舉止照本宣科;這事兒要是曝露了,咱倆包准得打上個三天三夜。
 
  馗在玄關站定,一個扭腰讓四個男人同時嚥了口唾液,一抹別具深意的溫軟微笑狠狠擊碎四個男人的理智。澎湃的生理需求瞬間易位成身心的最高統帥,驅使男人們一窩蜂衝向搔首弄姿的女人,趨之若鶩的模樣彷彿她是上好糖蜜,誰先吃進嘴裡就是誰的東西。
 
  群蟻附羶。心謗摻著冷笑,脫口之瞬竟成綿密呻吟。馗欲拒還迎的推卻所有輕薄,眉飛色舞的掙開八隻不住遊走的手,走向門口。門被輕輕關上,輕輕鎖上;女人輕輕轉身,輕輕微笑。……甕中之鱉。
 
  被鎖上的門突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蓬鬆毛羽片片大過屋瓦。男人們愣住了,下一秒卻無預警的分別對上兩張猙獰的鳥臉。八張醜惡的臉,十六道嗜血的視線;四個男人頓時性欲全消,一個轉頭拔腿,一個不住後退,一個跌坐在地,一個呆若木雞。
 
  ──喂喂,牠可是鬼車耶。
 
  呆若木雞的男人離妖鳥最近,首當其衝失去兩顆眼球。跌坐在地的男人被啄破氣管和動脈,暴衝而出的朱紅凌空劃出一道血霧。不住後退的男人在背脊貼上牆壁之前,胸膛已開出一個深深的窟窿。轉頭拔腿的男人沒跑幾步便被追上,鳥爪狠狠踏上他的腰背,重重踩碎他的脊椎,接著是脛骨,最後是腕部。四個男人只有最後一個(來得及跑開幾十公分的那一個)勉強能夠保持清醒,其他三人要嘛痛得昏厥要嘛有口難言。
 
  如果可以,請務必讓他失去意識!唯一清醒的男人在心中竭聲嘶吼,衝不過牙關的哀嚎惹得喉結上下顫動。男人多麼想要和其他三人一樣昏死過去,這樣他就不必眼睜睜看著他們四個逐一被叼著啄著拖著扔到客廳中央,彷彿垃圾一樣。
 
  然而有一種形勢叫做事與願違。男人越是期望昏厥就越是清醒,他只能目睹猙獰的鳥臉兩兩一組,戳破某人的胸膛,啄碎某人的肺臟,刺穿某人的腹腔,扯出自己的大腸小腸截成一段一段,嚥進胃袋。
 
  十個頸項九顆腦袋十八隻眼睛,一個頸項不住湧出泛著惡臭的殷紅,一顆腦袋高高揚起俯瞰腳邊,一對眼睛沒有嗜血的瘋狂也沒有獵食的滿足。鮮少得見的冷靜──要知道,妖之所以為妖,乃因其揣懷著強烈得足以讓主體意識捨生棄命的「執」;螻蟻尚且偷生,連命都可以不要,你覺得為「執」成妖的那些動物植物礦物,還能保有多少理性?──在瞳眸深處無聲沸騰。
 
  她是我的獵物。當你們決定對她出手,從那個瞬間開始,你們就是我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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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裡下了一場大雨,等不到馗的旭聽著雨聲沉沉睡去。
 
  當馗結束獵食回到車庫,已是半夜三更。久違的人肉香氣撩撥著神經,致使嗜血妖鳥決定放縱自己一飽口腹之欲。化為人形的鬼車打碎每一根骨頭,將內藏的血髓吸得乾乾淨淨方才丟棄;被隨意拋甩的森森白骨相互撞擊,脆弱空洞的它們紛紛散作漫天塵埃。
 
  旭將龐然鳥軀拖進車庫的時候,曾將鐵捲門開至最頂;自此之後,車庫的門始終維持著半掩的模樣。飽餐一頓的馗笑得心滿意足,舔盡周身血漬繼而走出客廳。滂沱大雨沖去殘存的腥氣,抵達車庫的女人唯有遍體溼淋。
 
  這個時節不應該有這樣的雨。矮下身子之前,馗突然憶起麒麟。你看見我的惡貫滿盈,卻看不見這個離經叛道的世界正逐漸走向毀滅。──或許你早就已經有所察覺,只是不願相信自己看顧的一切竟會迎來終結。
 
  旭蜷著腰肢,睡顏很是安詳。馗靜靜站在床墊旁邊,放任水珠沿著髮梢滴落,將平鋪在地的被褥浸溼小小一塊。
 
  九頭妖鳥居高臨下的凝視深墜夢鄉的人類女性。看著看著,馗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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