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31

【狂夫之言】40.和親


 
 
 
【警告】因為是寫來自嗨的所以不建議敲碗,更不建議考證任何名物器制。
 
 
 
 
  上官琉璃簡直氣炸了。
 
  蒼色衣袍隨著疾步的動作飄著顫著,旋過每個轉角的姿態都是那般乾淨俐落,完美得令人嘆為觀止。
 
  若是尋常時候,那些個內侍宮娥們定會佇在自個兒的工作崗位上,遮遮掩掩的覷著上官琉璃直瞅,讚嘆他的言行舉止,讚嘆他的身段風範,將上官琉璃從頭到腳由裡至外好好頌揚了一番之後,方才對著那道蒼色剪影竊竊私語。當然,字裡行間淨是尊崇。
 
  此時此刻,內侍宮娥依舊退得遠遠遠遠,眉眼卻透著膽怯與畏懼,一個個無不垮肩垂首,噤若寒蟬。迂迴曲折的長廊只見上官琉璃黑著臉,唯聞昔日優雅的腳步聲正風風火火的朝金鑾殿而去。
 
  蒼色是王族的顏色。上官琉璃是當今聖上同父異母的胞弟,年方十九的雲朝二王爺。
 
  上官琉璃並不是會讓人望而生懼敬而遠之的存在;平時的他溫文爾雅、謙恭有禮、玉樹臨風、氣宇軒昂、足智多謀、仁民愛物,與當今聖上同樣允文允武,同樣是整個雲朝的驕傲。內侍宮娥文官武將幾乎都是看著兄弟倆長大的,雖然彼此恪守君臣分際,應對進退永遠是那套官腔官調,實際上卻有著家人般的深厚情誼。
 
  感情好歸感情好,總不能大大咧咧的攔下上官琉璃,劈頭就說什麼「早啊,王爺。您今兒個依舊是那麼光彩奪目哪」之類的話吧?一般的豪門世族也就算了,然而身為主子的上官氏既是皇室之家,有些話自然難登大雅。
 
  總而言之,尋常時候的上官琉璃著實相當敦厚親民。
 
  只要你不把話題扯到他的么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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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就是隔了幾座沙漠,文化……不,語言差異真的有嚴重到這種程度嗎?
 
  滿朝文武連同當今聖上,此刻正各自在心中吶喊著相同的疑惑。……帶點惱怒的。
 
  金鑾殿央堆著滿坑滿谷的貢物,奇珍異寶應有盡有。金髮碧眼的西域某國的第十三皇子不卑不亢的立在階前,身後是堆積如山的貢物,以及兩個欲哭無淚的隨從。
 
  請將公主許配給我。兩刻鐘之前,西域皇子以安置妥當的貢物為背景,朗聲說道。
 
  公主未屆適婚之齡,這樁婚事朕無法應允。兩刻鐘之前,青年皇帝如此答覆。
 
  兩刻鐘之後的現在,這個議題還在檯面上打轉。
 
  現在是怎樣?青年皇帝覺得太陽穴很痛很難受,然而礙於滿朝文武和西域使者在場,他沒有辦法伸手去揉。國家讓沙漠給阻了,難道連溝通能力都教滾滾黃沙給埋了嗎?朕都把話說到這個分上了,不能嫁就是不能嫁,這傢伙到底有沒有長耳朵啊?
 
  「請將公主許配給我。」西域皇子第……可能是第廿三或廿四次重申。
 
  「不成。」青年皇帝的決絕變得有些虛弱。
 
  「莫非陛下嫌這些聘禮太過單薄?」西域皇子煞有其事的擰眉思索。
 
  「問題不在聘禮。」青年皇帝覺得整顆頭都在隱隱作痛。
 
  「那麼,請將公主許配給我。」
 
  「公主只有九歲。」
 
  「她總會長大。」
 
  「……朕替你另謀婚事如何?高官權貴,豪門世族,總有誰家的閨女同你年紀相仿。」
 
  「陛下此言差矣。雖說排行十三,可我好歹是位皇子,怎能同王族以外的人成親?」
 
  「雲朝只有一位公主。」
 
  「是了,雲朝有一位公主。陛下,請將公主許配給我。」
 
  西域皇子的兩個隨從哭喪著臉,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其中一個正萬分懊惱,自己為什麼會在十三皇子臨行前起了見鬼的好奇心,竟然懇求皇子把自己帶上,為的是增廣什麼該死的見聞;另外一個正忙著回顧自己的人生,過往種種紛紛跑過眼前,他甚至見著了自個兒青梅竹馬的那個姑娘。
 
  「朕說了,公主不能嫁。」我說殿下,你沒有發現雲朝皇帝和諸位大臣都在瞪你嗎?
 
  「可我此行前來,就只為了迎娶公主。」我說殿下,人家根本沒答應要把公主嫁你,是要迎娶什麼東西?還有,拜託你以後在啟程之前就把目的挑明了講好不好?你是皇子,是主子,君要臣死臣只能去死,但你好歹讓我們這些做部下的有個心理準備,別等刀子捅進肚子裡才告訴咱兄弟究竟為何而死可以嗎?……不對,這種事千萬不可再來第二次啊!
 
  「……換個請求吧,異邦的皇子,朕會盡力……朕會傾全國之力為你實現那個請求。」我說殿下,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對方老大都已經退到千里之外了,拜託你也跟著偃旗息鼓好不好?
 
  「我的請求只有一個,請將公主許配給我。」我說殿下,你可以去死嗎?
 
  「放……」
 
  「放肆!」
 
  再也壓抑不住怒氣的青年皇帝正待發作,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驟然炸開。滿朝文武和西域二使一齊轉頭,眾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在金鑾殿口。
 
  西域皇子隨眾旋首,恰巧對上一雙黑若子泉的眼眸。
 
  蒼色是王族的顏色,蒼色朝服唯有接見重臣與舉行大典方會著上。青年皇帝端坐龍椅,身著蒼衣頭戴金冠;鮮少參與朝會的二王爺黑著一張俊臉,跨過門檻的腳步很優雅很得體,伴隨蒼色衣袍踏進金鑾殿的氣場卻明顯挾有山雨欲來之勢。
 
  青年皇帝與文官武將在二王爺現身的同時,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不,並不是說上官琉璃的口才頂好話術一流,能夠成功勸退這個滿不講理的異邦人的機率高過九成九;金鑾殿上一干人等如釋重負的理由,其實是因為……嗯,我們這麼說吧。
 
  上自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整個雲朝只有兩種人不知道二王爺對同父同母的胞妹,上官琉璃對上官瓔珞的呵護與其說是無微不至不如稱之病入膏肓。
 
  其中一種還沒出生。
 
  另外一種已經死了。
 
  換言之,上官琉璃出聲的瞬間即已註定上官瓔珞這輩子斷斷不會成為西域某國的十三皇妃。
 
  青年皇帝,上官琥珀不動聲色的往後靠去,身後龍椅的堅冷稍稍緩解了繃得過緊的神經與情緒。登基以來從沒遇過哪次朝會這麼累人……雖然對上官琉璃有些過意不去,但他現在真的很需要一些空間來放鬆自己,要不那句「來人啊!把這無禮之徒拖出去斬了!」恐怕會乘著攻心怒氣衝破牙關。
 
  皇弟啊,這傢伙就勞煩你……能擋多久是多久唄。
 
  然而被殿上眾人視為莫大麻煩(眾:什麼視為?本來就是!)的西域皇子並未由於那聲明顯是衝著自己來的疾聲斥責變了臉色。一雙碧眼始終盈溢著波瀾不驚的淡漠,有那麼丁點兒像是三尺之上的蒼穹,──遼闊得足以裝進萬事萬物,卻又從未將芸芸眾生放在眼中。
 
  相較之下,與其四目相對的那雙黑眸就顯得有人味多了:熊熊怒焰在深邃的瞳底翻攪,腳下踏出的每個步子都在裡邊激起一瞬火光。火光不疾不徐的逼近跟前,最後滯留在一臂之外。
 
  「公主不能嫁。」火的聲音平靜和緩,一字一字音韻鏗鏘。但是誰都聽出來了;上官琥珀聽出來了,文武百官聽出來了,兩名隨從也聽出來了,離得最近的西域皇子沒道理聽不出上官琉璃話裡的咬牙切齒。
 
  火的聲音是冰的溫度。
 
  西域皇子滿不在乎的挑了挑眉。他可不是被嚇大的。
 
  「怎麼不能嫁?論禮數,我做得盡善盡美;論身分,我同她門當戶對。」
 
  「她只有九歲。」
 
  「在我的國家,九歲已經足夠大得替自己的行為擔起全責了。」
 
  「那是你的國家。」此語脫口之時,一聲不以為意的哼笑於焉繞梁。
 
  雲朝君臣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兩名隨從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不是吧?不過就是樁談不攏的婚事罷了,沒必要用這麼挾槍帶棍的態度說話吧?對方好歹是一國之主的嫡系子胤,皇弟你/王爺您臉上擺明了寫著「區區蠻夷不足掛齒快點滾吧」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拜託你/您再忍忍,態度再好上一些啊……保住公主固然是件天大的喜事沒錯,可被迫離棄安穩生活轉而同異族干戈以對這絕非百姓所樂見啊!
 
  毀了毀了毀了,這下真的毀了!殿下的自尊心一直都高到一種很誇張的境界,現在被個素昧平生的傢伙當面嘲諷自己的出身他不大發雷霆才奇怪!雲朝人不知道很正常,但打小和殿下一塊長大的咱倆可清楚得很!完了完了……若是就此和雲朝徹底撕破臉,聯姻不成反倒引發戰爭那就算了,問題是我們現在還待在別人的地盤上啊!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我們最初可是抱著求親的打算而來,武力準備什麼的僅能防身罷了;倘若現下當真落得兵戎相向的局面,我們這邊何止毫無勝算!根本連逃出生天的希望都很渺茫好不好!……殿下啊殿下,拜託你現在無論再怎麼生氣都千萬得忍住啊!咱倆還想看到明天的太陽故鄉的月亮啊殿下!……話說回來,剛才虎吼的就是這個傢、這個人嗎?如此單薄的身板竟能發出雷霆般的音量,真教人意想不到……即便在一國之君面前依舊不墜威風,雖不見有誰朝他跪拜卻也不見有誰出聲攔阻他的不請自來和兀自發言……這般說來,此人極有可能是皇室成員,沒準還是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高權重……殿下,求你了,求你務必要給這個人好臉色看,因為他搞不好是我們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啊!
 
  相較於雲朝君臣的坐立難安和自家隨從的芒刺在背,西域皇子竟表現得像個沒事人似的,依舊是無禮無儀的(雲朝視角)站在那兒,不冷不熱的(隨從視角)睨著近在咫尺的上官琉璃,彷彿他們不曾對話,彷彿他不曾挾怒帶怨的蔑笑他的國家。
 
  然而五感俱存的西域皇子怎麼可能當真未見未聞。沒錯,尋常時候的自己定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扼住那個膽敢對他和他的故鄉出言不遜的傢伙的咽喉,或者先將那人揍得半死再問罪;但是現在,即便是已將此人話語聽得仔仔細細並消化得乾乾淨淨的現在,西域皇子仍舊直勾勾的瞅著那雙絕黑的瞳,再無其他動作。
 
  西域女子特有的健碩身軀頓時遮蔽了陽光卻也阻擋了危險,精實有力的臂膀緊緊圈護稚弱孩童,背上血痕雖然激出幾聲悶哼,然而將己身化為盾牌的她自始至終不曾懼怕,沒有退縮。
 
  母王的體溫,母王的呼息,母王的心跳,母王當機立斷的撲抱。
 
  視線交會的瞬間,他看見了明滅在母王眼底的濃情烈欲。
 
  那個年紀的十三皇子已經會主動攻擊那些譏嘲他的國家他的血統和他的父汗的傢伙。那天之後的十三皇子會殺了那些說他母王壞話的混帳,或者,明的暗的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方設法讓他們生不如死。
 
  濃得化不開的親情。烈如業火的保護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寧可同窒礙於前的一切人事物同歸於盡的,誓不妥協的義無反顧。
 
  當年在母王眸底瞥見的東西,如今悉數烙在這名少年的眼中。
 
  西域皇子突然笑了。上官琉璃看著這個金髮碧眼的外鄉人莫名露出雀躍神色,心裡的不快益發高漲。
 
  開什麼玩笑!單憑這幾十樣奇珍異寶就想讓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寶貝么妹遠嫁異邦!還是嫁給這個吊兒郎當的蠻夷!這輩子別想下輩子沒門下下輩子也不可能!
 
  他在母后靈前發過誓的。在自己有生之年裡絕對不會讓瓔珞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和委屈。母后靈前父皇跟前皇兄面前,他的賭咒在啟脣之時即已成為畢生圭臬。
 
  天下蒼生是貴為天子的上官琥珀不可推卸的責任。
 
  上官琉璃的生存意義唯有上官瓔珞一人一生。
 
  「你們,你真不願將公主許配給我?」
 
  「對。」
 
  「即便我千里迢迢,不辭辛勞的帶著無數奇珍異寶前來迎娶?」
 
  「對。」
 
  「你就這麼狠心,執意見我鎩羽而歸?」
 
  「那是你的問題。」
 
  上官琉璃的口吻相當平靜──堂堂雲朝二王爺總不好當著百官和來使的面失了應有的儀態──,言辭卻是聾子才聽不出的鋒利。面對如此劍拔弩張的東道主,西域皇子聳了聳肩,轉而走向小山般的聘禮。
 
  金鑾殿上所有視線都聚焦在西域皇子身上。只見禮山前的他左看看右瞧瞧,來回逡巡的眼神像在端詳又若盤算;最後下定決心般點了點頭,便又走回上官琉璃面前,站定在一臂之外。
 
  雲朝君臣無人知曉西域皇子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同樣一頭霧水的兩名隨從不知怎的,或許是多年相處下來所(被迫)培育出的直覺使然吧?
 
  總覺得……殿下剛才好像決定了某件相當不妙的事情囧
 
  「不娶公主,可以。」
 
  西域皇子的音量不大不小,恰好能夠清清楚楚的傳進眾人耳裡。
 
  此話一出,不僅君王欣慰百官竊喜兩名隨從差點喜極而泣,就連原先怒不可遏的上官琉璃都稍稍低了低高懸的心。
 
  無論如何,只要最後保得住瓔珞就好。如斯暗忖的上官琉璃本欲略盡地主之誼,開口說些息事寧人的客套話藉以替這齣鬧劇降下終幕,卻見西域皇子旋又笑開,甚至較方才更加燦爛。
 
  由於自家主子(千載難逢)的退讓而喜出望外的抬起頭來與同伴相視而笑因而從眼角餘光瞥見西域皇子臉上那抹歡快的兩名隨從瞬間煞白了臉。
 
  那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表情之一。
 
  那是他在昭告眾人自己決心去做某件事之前會出現的表情。──天知道他身邊的人已經為了這個笑容及其招致的後果吃了多少苦頭!
 
  「只不過……」
 
  殿下不要!
 
  殿下不管你要說什麼都拜託你住口啊啊啊啊啊!
 
  在兩名隨從準備衝上前去摀住主子的嘴甚或冒死將他打暈之前,西域皇子業已將手湊近上官琉璃的鬢頰,指尖慢悠悠的劃過後者因為情緒過激而透著薄紅的耳廓。
 
  「你必須答應,嫁我為妻。」
 
  摩娑著上官琉璃的耳垂,西域皇子笑容可掬的說。
 
 
 
 

2011-12-21

【浮生狂想】30.花前月下


 
 
 
  你的眼裡有光,你的脣上有糖。
 
  他們說你眼裡的光叫做希望,脣上的糖名為夢想。
 
  說什麼呢那些傢伙。吻你的時候我可沒瞧見驚惶以外的其他。
 
  歡愉之後將你連骨帶肉剁碎了摻進樁的泥壤。
 
  希望一覺醒來就能開出美麗的花。
 
 
 
 

2011-12-04

【浮生狂想】29.怎麼可能


 
 
 
  Lilith信奉禁慾主義。
 
  Cain實為弟控末期。
 
  Judas把錢財看得很淡。
 
  Icarus極其懼高。
 
  Pygmalion誠乃當代抽象藝術第一把交椅。
 
  Snow White的古銅色肌膚眾人稱羨。
 
  Sleeping Beauty嚴重失眠。
 
  Mermaid最後回歸大海,並未化身泡沫七彩。
 
  Cinderella在上馬車前扭傷腳,整整一週腳踝腫得像麵龜。
 
  Pandora終究戰勝蠢蠢欲動的好奇。
 
  Siren之聲嘔啞嘲哳難為聽。
 
  Mephistopheles認為舉凡交易皆應公正透明。
 
  Turandot抵制冤冤相報。
 
  Prometheus畏光怕燙。
 
  Medusa厭惡爬蟲的程度無人能敵。
 
  Cyclops擁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Narcissus說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
 
  Cerberus溫馴貼心。
 
  Banshee專職報喜。
 
  Dullahan對頸飾扣環甚感苦手。
 
  Orpheus續弦一位酒神信徒。
 
  Centaur連蝸牛都跑不贏。
 
  Quasimodo能將腰桿挺得比誰都直。
 
  Salome不會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