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27

【狂夫之言】32.她她(Zoar)

 
 
 
 
  The sun was risen upon the earth when Lot entered into Zoar. Then the LORD rained upon Sodom and upon Gomorrah brimstone and fire from the LORD out of heaven; and he overthrew those cities, and all the plain, and all the inhabitants of the cities, and that which grew upon the ground. But his wife looked back from behind him, and she became a pillar of salt.
 
 
 
 
  ■
 
 
 
 
  「會回頭嗎?」
 
  「嗯?」
 
  「Zoar的故事。」夏安樂輕聲重申:「哥哥,如果是你,你會回頭嗎?」
 
  夏安樂面向後院盤腿席地;落地窗外雷雨剛停,水氣與草香雙雙乘風入室,替寬曠冷清的空間增添幾許生機。夏安居跪坐在夏安樂身後,溫柔而仔細的替她梳髮,就像從前對待夏凝雪那樣。
 
  「應該……會吧。」夏安居想了想,不甚確定的回答。「樂……那妳呢?如果是妳,妳會回頭嗎?」
 
  暱稱脫口之前,夏安居硬生生的轉了話頭。
 
  好險、好險……就差那麼一點。
 
  無論經過多久,這種事情果然是怎麼樣都無法習慣的吧。
 
  眼前的少女髮長過胸,胸前沒有狗牌,眼角沒有淚痣。明明是她的臉孔她的身體,言行舉止音容笑貌卻無一不是她的模樣。
 
  這樣的「夏凝雪」明明不是夏凝雪,這樣的夏安樂卻也不是「夏安樂」。
 
  「我啊,」嘶啞聲嗓笑意濃厚:「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會走。」
 
  「留下來的話,會和Sodom一起化為灰燼唷。」
 
  「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復何恨。」
 
  為什麼要回頭?因為身後還有無法割捨的留戀。
 
  而我的留戀一直都是妳。
 
  妳不能走。我不會走。
 
  既然無法割捨,雖然無法共生,至少我們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
 
  既然最後都會走到最後,我想牽著妳的手,和妳一起走。
 
  透過窗玻璃的反射,夏安居將夏安樂的笑靨如花看得一清二楚。
 
  於是結辮的手頓了一頓。
 
  在夏安居的認知裡,她們倆的羈絆其實扎根於夏安樂單方面的死不放手;在夏安居的眼裡,夏安樂喜歡夏凝雪的程度遠遠勝過自愛的程度,然而夏凝雪卻壓根兒不如夏安樂對待自己那般情深意重。
 
  現在的「夏凝雪」不是夏安居認識的夏凝雪。
 
  現在的「夏凝雪」是夏安樂圖求的夏凝雪。
 
  為什麼不戳破?因為戳破也沒用。夏安樂既然決定以如此誇張的規模逃離現狀,就不可能會輕易回歸真實。更何況,夏安居認為他完全可以理解夏凝雪的死傷她有多痛。
 
  夏安樂將夏凝雪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一如夏安居將夏安樂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夏凝雪是夏安樂內側的人,一如夏安樂是夏安居內側的人。
 
  ──對於內側的人,我的耐心與愛可以無限延伸,我甚至可以推翻所有規矩,廢除所有法律,不擇手段的索求討取搶奪攻伐。
 
  然而這個世界並不存在不求回報的愛。
 
  沒有誰可以真正無償的喜歡一個人;之所以罄知盡能的對那個人好,掏心挖肺的為那個人傾注付出,無非是希望那個人可以多看自己一眼,多在乎自己一點。
 
  最好最好,可以多喜歡自己一點。
 
  一定會想要得到回報的啊。
 
  哪怕僅只一句謝,哪怕僅只一抹笑。
 
  結辮的手恢復動作。
 
  對於那十二個字的信誓旦旦,男人表面上笑而不答,實際上卻宛若遭受千刀萬剮那般苦不堪言。
 
  夏安樂是夏安居身邊唯一的血親。倘若不疼她不寵她不慣她不依她,不把最好的通通給了她,夏安居還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愛,還有誰能愛。
 
  血濃於水;夏安樂一直都是夏安居最特別的人,最重要的人,最喜歡的人。
 
  這個世界並不存在不求回報的遷就忍讓愛護珍惜。
 
  而夏安居一直都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妳不用多看我一眼沒關係,妳不用多愛我一點沒關係。
 
  就算只有一分鐘也好,就算只有一秒鐘也好。
 
  親愛的寶貝,請妳在我身邊待久一點。
 
  思緒千迴百轉的同時,美麗緞帶悄然化為彩蝶翩翩。夏安樂還來不及回頭,還來不及笑著道謝,夏安居業已伸長雙臂將她摟了個結結實實,額際枕著肩窩。
 
  「哥哥?」夏安樂稍稍旋首,眼底話裡淨是困惑。「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夏安居不聲不響。夏安居心亂如麻。
 
  夏安樂的臉,夏凝雪的笑;夏安樂的肢體,夏凝雪的動靜;夏安樂的聲音,夏凝雪的語氣。
 
  樂樂,妳為什麼可以為她做到這種地步?妳為什麼可以這麼像她?
 
  樂樂,妳難道不知道妳越是仿她仿得唯妙唯肖,就越是顯得愚蠢和悲哀嗎?
 
  「哥哥?」有些擔憂的低喚。
 
  「……今天起得太早,現在有點想睡。……借靠一下沒關係吧?」
 
  「嗯。沒關係。」十七歲少女小心翼翼的伸手,狀若安撫的拍了拍卅歲男人的頭。「辛苦你了。」
 
  這個姿勢讓她看不見他的臉。
 
  於是夏安居肆無忌憚的用痛徹心腑的表情在自己眉間擰出深深的「川」字。
 
  如果這是妳想要的世界,如果這是妳想待的世界,我不會多說什麼,我沒有任何怨言。
 
  妳因為太喜歡她所以不肯放手,我可以因為愛妳所以繼續沉默。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我會替妳圓謊,我會陪妳瘋狂。
 
  只要妳活得開心過得順遂,只要妳還待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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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火就天火,神罰就神罰。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走。
 
  所以,拜託。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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