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12

【銀魂】01.蝴蝶

 
 
 
 
  無論再怎麼放聲哭喊,就算是彷彿連喉嚨裡都要伸出手般的渴求,已經消逝的東西都不會再回來。
 
  像是繃帶下的左眼,像是沒有天人的街道,像是松陽老師微笑的模樣。
 
  所以他不哭,所以他不求。他只是一再的殺戮,日復一日的殺戮,直到觸目所及淨是滿滿的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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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夜。
 
  屋型船內無光無炬。
 
  高杉晉助倚坐於窗框之上,三味線擱在腳邊,手中煙管薄煙裊裊;屋型船緩緩行經河道,波光折著月華淺晃輕漾,將窗邊孤影照出一片銀涼。
 
  靜夜。滿月。
 
  萬籟俱寂。
 
  體內凶獸不住咆哮不住嘶吼,吼聲既淒且厲,震耳欲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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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時總是抱著武士刀,蜷在角落呼呼大睡。
 
  阿圭總是板著一張臉,明明是個孩子,正襟危坐的背脊卻比誰都來得挺。
 
  啊啊、這麼說來,當時的他也只是個孩子;和銀時與阿圭一樣,都是松陽老師最寶貝的弟子。
 
  師父師父,既師即父。
 
  松陽老師一直都是他和銀時和阿圭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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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圭向他揮刀。
 
  那一刀劃破了衣襟,卻沒有傷他太重。
 
  松陽老師的書替他擋掉那一刀,就像替阿圭擋掉似藏那一刀一樣。
 
  高杉晉助從懷裡取出那本殘破不堪的書,就著滿月細細端詳。
 
  刀痕很深很深。
 
  他和銀時和阿圭的鴻溝同樣很深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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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人來了。
 
  村塾沒有了。
 
  松陽老師死了。
 
  蓄著長髮的首級孤零零的擱在架子上,上頭結著無法盡數的暗褐血塊。
 
  孩子們聚在河堤,頭顱擺在河邊;明明很近,明明就在眼前,他卻覺得這段距離很遠很遠。
 
  離得很遠很遠的松陽老師的頭。
 
  離得很遠很遠的松陽老師。
 
  再也回不來的松陽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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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圭追過來的時候,坐在船緣的他正仰頭張望。
 
  戰艦頂端,銀時與似藏的交鋒帶出的刀光一陣接著一陣。
 
  阿圭站在他的面前。那頭短髮怎麼看怎麼礙眼。
 
  鎖國解禁二十週年的祭典上,他主動去見睽違多年的銀時,也覺得那對死魚眼怎麼看怎麼討厭。
 
  不應該是這樣的。
 
  阿圭向來把頭髮留得很長很長,那束烏黑髮辮總在天人倒地之時迎風飛揚。
 
  銀時的眼睛是戰場上最鋒利的刀,那道銀白身影是攘夷志士們心中永遠不滅的光。
 
  那個時候的他們滿心都是替松陽老師報仇的念頭,將天人趕盡殺絕是他們共有的悲願。
 
  報仇是充滿了迷戀與悔恨的動機。
 
  因為迷戀,因為悔恨,所以他們將刀緊緊握住,而後重重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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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並肩行走。背靠背扶持。面對面廝殺。
 
  ──不要再說我和他們是同志了。我們不是那種可笑的關係。
 
  我們已經沒有關係。
 
  ──阿圭,當你們口口聲聲說什麼為了國家、為了同伴而拿劍的時候,我覺得那都不是重點。你自己想想看,我們手上握的這把劍究竟是誰教我們怎麼使用它的?傳授給我們武士之道生存之術的又是誰呢?
 
  松陽老師給了我們得以生存的世界。
 
  可是這個世界卻從我們身邊將他奪走。
 
  ──阿圭,你活在這世上都在想些什麼?為什麼你可以毫不在乎地活在這個奪走老師的世界呢?
 
  沒有松陽老師的世界,留著還有什麼意義呢?
 
  ──只要有東西需要去保護,無論是誰都會挺身而出。而沒有東西需要去保護的你,只不過是隻野獸。
 
  ──當野獸也無妨。我沒有什麼要保護,也沒必要去保護。只要把一切全毀掉就行了。直到野獸不再呻吟。
 
  我只是想毀了這個腐敗的世界。
 
  我只是想毀了這個從我們身邊奪走松陽老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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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蝴蝶飛過橋墩,點經水面,飄進船艙,棲上肩頭,成為一抹熠熠生輝的流光。
 
  高杉晉助身著燦金蝴蝶,心棲漆黑凶獸;左手按弦右手撥擊,零落樂聲襯得寂靜月夜益發淒涼。
 
  取代三味線擱在腳邊的是一本破破爛爛的線裝書,擺在上頭的煙管依舊薄煙裊裊。
 
  「三千世界の鴉を殺し、ぬしと朝寝がしてみた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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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變不回蛹,更變不回毛蟲。
 
  已經改變的和已經失去的,都不會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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