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06

【狂夫之言】32.她她(Evening)

 
 
 
 
  「黃昏是……『百魅生』的逢魔時刻。」
 
  獨棟洋房的客廳緊鄰後院,區隔兩者的是一扇足足有整面牆那麼大的落地窗。窗邊擺著一張藤椅,椅面寬大得能讓兩個女孩肩並著肩,同讀一本書。
 
  這幢座落寧靜郊區的別墅和位於擾攘市中心的住所,都是夏家二老遠在允許九歲孤女入籍之前就已經擁有的不動產。夏安居購入藤椅的本意是為了享受悠閒的午後時光,但是夏安樂說了「想要」,於是他理所當然的出讓。
 
  女孩慢慢的長大,藤椅再也無法同時容納兩個少女比肩共坐。當夏安居出現在起居室門口,或者從仰躺沙發的姿勢翻身坐起,或者將視線從腿上書籍轉向落地窗前,總會看到這樣的光景:夏凝雪端坐藤椅,時而閱讀時而眺看窗外;席地而坐的夏安樂必定靠著椅腳抑或倚著夏凝雪的小腿,要嘛閱讀要嘛發呆,再不然就是枕著夏凝雪的膝頭靜靜打盹,宛若一隻被豢養的凶獸時逢蟄伏。
 
  搬離夏凝雪飛身而墜的高樓,轉而定居這幢別墅之後,夏安樂常常像現在這樣,端坐藤椅,肘支扶手,掌托頦頤,瞅著窗外出神。從前的夏安樂蠻橫歸蠻橫,表達情感的方式卻比任何人都來得直接了當;不矯揉不造作,討厭的對象就說討厭,喜歡的東西就說喜歡。現在的夏安樂……從半年前開始,夏安居再也讀不懂她的眼裡看的是什麼,再也猜不出她的心裡想的是什麼。
 
  夕陽餘暉穿透窗玻璃,夏安樂的髮梢睫毛鼻尖嘴角全都像是糝上一層Tinker Bell的金粉那般閃閃發光。送走穆冬陽的夏安居從玄關回到客廳,看見的就是如斯明亮且抑鬱的她。
 
  樂樂,妳在看什麼呢?
 
  後院的青草嗎?歸巢的倦鳥嗎?天邊的晚霞嗎?……還是什麼都沒有在看,什麼都沒有在想?
 
  樂樂,這個世界上還有任何人或事或物……能夠入妳的眼嗎?
 
  男人不語。他沒有漏聽她的話──他怎麼可能漏聽她的話?──,儘管他知道她發話的對象不是他。
 
  長年自學的夏凝雪看過很多書,興許是因為什麼都看、什麼都不挑,她說出的話和擁有的知識在夏安居見來著實可謂包羅萬象,甚至稱得上是百怪千奇。鐘鼎山林;只要夏安樂與夏凝雪能夠活得開心過得順遂,夏安居壓根兒不在乎她們的選擇是什麼。
 
  眼前的她一如他熟悉的她。
 
  然而她不應該是這副模樣。
 
  「逢魔時刻是陰陽交會的時刻,是由光明轉為黑暗的時刻,是生者與死者之間的界線最模糊的時刻。」
 
  嘶啞聲嗓綿綿幽幽,聽在夏安居的耳裡卻是得以溺滅眾生的溫柔似水。
 
  「這麼說來,逢魔時刻無疑是人鬼相會的大好時機呢。」
 
  夏安樂徐徐旋首,臉上掛著夏安居看了八年的笑。
 
  「哥哥,你想見樂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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