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10

【狂夫之言】27.君莫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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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窗邊。
 
  格櫺大敞,天色濛濛曖曖。莫名起早了的江水寒倚著窗櫺,褻衣之外僅僅披有一件單褂,晨間慣常的寒意乘著微風輕輕流進屋內,緩緩穿透薄衫,拂觸到肌膚之後成了刺骨的冰涼,逼得江水寒不住發顫。
 
  ……距離雞鳴,怕是還有半個時辰哪。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
 
  不知怎的,江水寒驀然興起了默背〈琵琶行〉的念頭,驀然想起了娘。
 
  娘還在世的時候,最喜歡的詩詞便是白香山的〈琵琶行〉,喜歡到連著兩個孩子都用詩句取名:「唯見江心秋月白」的「月白」,「繞船月明江水寒」的「水寒」。目不識丁的她獨獨憑著氣勢,硬是將這六百餘字死背活記得滾瓜爛熟,一筆一畫寫來都是那麼莊敬慎重,彷彿透過筆鋒渲上紙面的不是墨跡,而是某種再深不過的……再深不過的什麼呢?江水寒擰緊了眉,百思不得其解。都活了十幾年了,我怎麼就是讀不懂呢?
 
  「……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伏,妝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鈿頭雲篦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汙。……」
 
  娘有一副好嗓子,歌來唱去卻總是那首〈琵琶行〉,童謠什麼的搖籃曲什麼的,江水寒半點兒旋律都不記得。
 
  ──娘,您為什麼就愛叨唸著它呢?
 
  ──為什麼呢?讓娘好好想想……興許是因為,白香山的字字句句都說到娘的心坎裡了唄。
 
  江水寒從來只當娘的口吻漾著笑;一直等到娘走了之後,等到吟誦的聲音剩下一道的時候,江水寒才赫然驚覺,娘的話裡總是透著痛。
 
  「……今年歡笑復明年,秋月春風等閒度。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
 
  很久很久以前,江家只是這塊土地上一戶務農的人家,之後連著幾代都是彬彬儒者,偶有幾人曾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直到數十年前,血氣方剛的祖父毅然決然改行經商。冠禮之後,爹繼承的江家已是當地數一數二的朱門繡戶;隔年春節之前,娘讓八抬大轎迎進江家大門。
 
  小時候,大哥在家的每個晚上,江水寒必定死皮賴臉的蹭上大哥的床鑽進大哥的被窩扯著大哥的衣袖,肥短的指頭說什麼都不肯鬆,惹得娘又好氣又好笑。哄江水寒入睡的時候,大哥不講繾綣纏綿的神話,不講詭譎詼諧的傳說,他的話頭向來繞著「江家」打轉,有些是兄弟倆沒法趕上的,好比列祖列宗;有些則是江水寒已經錯過的,好比爹。
 
  ──大哥,你為什麼老講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呢?
 
  ──就是因為已經過去了才得讓你知道啊。你看,這麼多年以來,那些事情娘一次也沒提過。如果連我都不肯說,那麼對你而言,這個姓「江」的家還有什麼意義呢?
 
  因為大哥笑著這麼說了,所以有一句話江水寒琢磨了很久,一直沒敢問出口。
 
  「……如果身為江家的子胤卻不知道江家的過去,江家對我而言就沒有意義;那麼,雖是親生骨肉卻無緣面見,這樣的『爹』對我而言是不是也沒有意義?」
 
  江水寒是很年輕,但是這個歲數已經可以理解是非曲直,已經足夠將一些東西看得很清。他知道這句話有多麼不肖,也知道江月白聽見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與心情。但是事實就是如此,爹在自己出生的時候業已辭世,彼此別說是照面,連褓抱提攜的肌膚之親都未曾有過;對江水寒來說,這樣的「父親」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字眼,其人其事彷彿近在眼前,實際上卻是遠在天邊。
 
  ──身為家主的老爺客死異鄉。赴京求學的大少爺克紹箕裘。
 
  ──孀居的夫人。遺腹子的二少爺。兄兼父職的大少爺。
 
  ──溘然長逝的夫人。年方總角的二少爺。冠而未娶的大少爺。
 
  年長僕婢們的敘述瑣細零碎,但要協助江水寒在腦中稍事勾勒現下景況的前因後果業已綽綽有餘。
 
  十多年的懸殊差距,讓棠棣二人共度的稔數全然等同江水寒的歲數。既是兄長亦是嚴父更是慈母;對江水寒而言,大哥不僅僅是自己最親愛的人,更是這輩子最敬重的人。真要說起來,他覺得大哥還比較像是自己的「爹」。
 
  江水寒向來不在乎被人品頭論足,無關緊要的傢伙愛怎麼看待自己都無所謂;嘴長在那些人的臉上,他們愛怎麼說都是他們的事情,但是耳朵跟心是他的,聽或不聽,在意或不在意,一切隨他高興。不敬的話與不肖的話,再怎麼不敬再怎麼不肖仍舊是話,要將一句話脫口而出非常簡單,之於玩世不恭的江家二少爺根本易如反掌。
 
  「……但是大哥聽了會傷心。」所以哪怕只有一個字兒,我都不會說。
 
  旭日東昇,晨霧弭散。益發濃厚的暖意層層逼褪惺忪睡意,愈漸璀璨的曙曦微微刺痛江水寒的眼,驅使他下意識的退開幾步,試圖遠離朝陽。
 
  「……二少爺,你醒了嗎?」
 
  聽聞阿紫的聲音驟響於房門之外,本欲答腔應門的江水寒稍一旋首,卻又抿緊脣瓣轉走視線倚回窗櫺,似是對於門外呼喚聽而無聞。半晌,門扇「吱呀──」一聲被人向著屋內推開。麗人先是秋水淺斂而後螓首微抬,跨過門檻的同時便也瞧見身著單褂的少年倚著窗櫺,紋絲不動。
 
  「……分明醒著。」做什麼不回話?
 
  江水寒沒有吭聲沒有回頭,一個勁兒的瞅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麼。阿紫也不惱,兀自走向床榻收拾被褥,接著走出屋外行經窗前,當著江水寒的面漸行漸遠。
 
  「……妳總是如此。」眼角餘光瞥著阿紫的背影,百感交集的江水寒低聲自語:「打從心底妒我恨我,卻又礙於大哥的面子不得不隨侍左右,這樣的妳從來不肯正眼看我……第一次見妳時我就知道了,一直以來,妳的眼裡只有大哥……」
 
  驀然,呢喃成了嗤嘲。帶點得意,帶點悲憫。
 
  「是呢,所以妳一定知道的吧……知道無論過了多久,大哥的眼底心裡都容不下妳。」
 
  馥郁閣的邂逅,儘管只有一瞬雲淡風輕的視線交會,江水寒已將阿紫的心意看了個清清楚楚。他知道阿紫對大哥情有獨鍾,也知道大哥知道阿紫早已心有所屬,還知道大哥就算明白阿紫的心意也無能為力。
 
  因為大哥的心裡早就已經有了某個人。
 
  那個人是誰?江水寒並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個人據著大哥的心已經很久很久了,可能遠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經鑲在那兒了。十多年的歲月如針如線,將那人紮紮實實的繡織在大哥的記憶深處,嚴絲合縫得彷彿與生俱來。那個人是誰?江水寒並不打算深究。其實大哥把這份感情隱藏得很好,他本來不會察覺到任何蛛絲馬跡;要不是大哥這些年來太常用明顯是在想著誰的表情瞅著自己出神,要不是在大哥有些失焦的眼裡看見了惆悵與掙扎,江水寒根本不可能有機會發現大哥一貫的溫柔其實一直都複雜得難以名狀。就像被小心翼翼收在箱籠底部的美麗布匹,總是得等親手摸著了親眼見著了,才會知曉它的觸感與花樣。
 
  江水寒一度想向大哥探問這段塵封多年的情事,好幾次話都提到了嗓子眼,最後卻還是吞了回去。他著實對那個迄今仍讓大哥念茲在茲的人感到萬分好奇,但是他感覺得出來,那段感情之於大哥既是彌足珍貴,卻也蝕骨椎心。
 
  太過痛苦所以不得不忘掉,太過美好所以捨不得忘掉;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麼回事。
 
  不希望大哥為難,不想讓大哥傷心。既然大哥從來不說,那麼我就永遠不問。
 
  越走越近的腳步聲響過窗前,阿紫捧著一盆水踏進屋內。她將水盆安放在桌上,旋即走向放置在床尾的箱籠,開啟,取出衣物,闔上,走回桌旁。
 
  「……二少爺。」擱下衣物低聲輕喚,繼而退開數步,再不言語。
 
  靜默了好一會兒,江水寒才慢悠悠的離開窗櫺,走到桌旁俯身低頭。盆裡的水先是搖搖晃晃的納入自己和阿紫的臉,後又將它們搖搖晃晃的映進江水寒的眼簾。盆裡的阿紫抿脣垂首,神色淡漠,視線定定落於地面,始終不肯同自己對上。
 
  伸手掬水的時候,蹙眉苦笑的表情被江水寒深深埋進掌心。
 
  他喜歡她,而她喜歡他,但是他的心早已緊緊繫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她以為他喜歡的人是他,所以她恨他。儘管他疼他寵他,甚至對他說絕對不會跟他搶她,她的眼裡終究還是容不下他。
 
  江水寒心想,這樣的自己一點都不像平時放蕩不羈的自己;這樣的自己宛若一枚坐困愁城的兵卒,仗還沒開始打,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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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榻上。
 
  江水寒倚躺這頭,一手支頤,一手執著茶盞輕晃輕晃;阿紫端坐那頭,懷中依舊揣著那把箜篌,眉眼低垂,白皙指尖隨興撥挑,不成曲調的零落單音襯著燭火明滅,滿室靜且不靜。
 
  「阿紫,妳為什麼要叫『阿紫』呢?」江水寒以杯就口,放涼了的碧螺春縱使褪去些許香氣,茶湯色澤仍是獨一無二的翠綠。「是因為喜歡紫色嗎?還是因為總是穿著紫色的衣裳呢?可我那天在馥郁閣見妳,妳穿的分明是緋色的衣裳哪……大哥喜歡的顏彩也不是紫色……究竟是為什麼呢?」
 
  「怎麼?我叫『阿紫』又礙著二少爺了?」同江水寒自清晨耗到深夜,早已感到疲倦和厭煩的阿紫冷著臉,口氣明顯不善。
 
  「礙是沒礙著,可『阿紫』是狐的名字,是妖的名字啊……。」茶盞輕晃輕晃;江水寒稍稍仰面,一字一句問得認真懇切:「阿紫,妳是妖嗎?」
 
  「……二少爺,你是讓茗香給薰傻了嗎?」阿紫冷笑,斜睨的視線對上江水寒的眼,一字一句說得鏗鏘決絕:「倘若我是妖,定先祟殺了你。」
 
  「倘若妳祟殺了我,這輩子都別想大哥再看妳一眼。」
 
  箜篌之聲戛然而止。
 
  從前待在馥郁閣的時候曾聽郎中說過,治外傷的方法其實有兩種:一是按時用藥妥善調養,二是挖開傷口使其略微惡化,如此一來,身體便會自行用上更多力量進行療補;雖然後者遠較前者疼上幾百幾千倍,實際上卻比任何傷藥都來得有效。──然而,如果阿紫對江月白的戀慕是她心頭一道結痂的傷,總是因為見著他對他的好而不住抽痛,終究無法成疤;那麼江水寒和他的話語就是把玩銳利鋒刃的稚孩,以天真爛漫的嘴臉一次又一次的挑破痂、挖開傷,用嬉笑尋樂的態度朝著滲出鮮血的新肉狠狠捅進再狠狠拔出,一刀接著一刀。
 
  撫弦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那個瞬間,阿紫真的隱隱動了殺意。
 
  「……倘若我祟殺了你,大少爺的眼裡就空了,就有可能裝進任何一個不是你的人。」
 
  「即便如此,那個人也永遠不會是妳。」江水寒驀然笑了開來,迴盪在幽暗空間的清朗聲線顯得格外明晰。「妳死了這條心吧,阿紫。就算妳將我從大哥眼裡連根拔起,妳還是沒有辦法將自己填進那個位置。我就挑明了說吧,阿紫,妳這輩子都別想入我大哥的眼。──妳連大哥的心思都看不透,憑什麼認為自己有可能得到他的青睞?」
 
  「你……」
 
  「啪!」
 
  突地加劇的猛烈力道令得箜篌之弦應聲而斷,驟然破空的拋物線不偏不倚的擊中江水寒執盞的手,將手背割出一抹殷紅。吃痛,鬆手;墜地,碎裂。翠色茶湯濺灑之處既溼且深,茶盞遺骸白得醒目。
 
  燭火明滅,飛蛾撲舞。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動作,誰也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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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疏光華透過大敞的窗斜斜盪進室內糝落地毯,時不時輕輕淺淺的晃漾。江月白就著月光站在窗邊,一手拿著酒碗一手負在身後;身後桌上擺著一罈業已開封的女兒紅,酒香混著夜間獨有的寒意,悄悄縈上床榻繞上屋梁。
 
  這裡是江月白的臥房。無燭無炬,唯他唯酒。
 
  記憶中的父親一直有著相當不錯的酒量與酒品;繼承遺業的自己半是與生俱來半是格於環境,同樣具有千杯不醉的海量。待在家的晚上,江月白偶爾會像現在這樣捨棄酒壺酒盅,改以酒碗飲用。
 
  那一年,十多歲的年輕士人棄文從商,並且以壯士斷腕的氣魄一併根絕所有嗜好和雅興;同一年,新任當家養成了月下獨酌的習慣。
 
  江月白很能喝,但是不常喝,即便應酬交際也總是淺嚐即止,從不飲多。江月白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裡,也相信自己的酒品不會差到哪裡去;他只是沒有把握自己是不是能在酒過三巡之後仍舊保有足夠的理性不狂言不妄語,不對著滿桌子泛泛之交口無遮攔的掏心挖肺。
 
  醉者之口宛若懸河滔滔,觥籌交錯之間,就算是一絲一毫的空隙都有可能導致萬劫不復的結局。而他的祕密,那個少年的事情必須永遠是祕密。
 
  「──!」
 
  想起了不想再想起的人,江月白有些慍惱的一口喝乾手中黃湯,並回到桌前重新斟滿。酒碗之中有著瀲灩水光與碎散明月搖搖晃晃,不消多久又成了一輪圓滿。
 
  ──我不打算娶妻。
 
  就算成了親,也只是白白糟蹋人家閨女的大好青春。
 
  ──但是我也不能讓江家的血脈就這麼斷在我的手上。
 
  因為我說不定會是江家唯一的子嗣。
 
  ──等我將一切安頓妥當之後一定會回來。
 
  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你願意等到那個時候嗎?
 
  你願意等我,並和我執手偕老嗎?
 
  十五歲的竇雪紅是否會點頭答允?十六歲的江月白其實毫無自信。所以開口之前他就下定決心,要是竇雪紅說了不願意等,要是竇雪紅說了再也不見,那麼無論再怎麼痛苦,他都會選擇將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再不憶起。
 
  十五年的時間過去了,當年明明是因為愛得太深太深所以埋得很深很深的感情,卻因為收納的時候帶有尚未療癒的傷,竟就此化為根著於曖昧晦暗的箱籠底部的沉痾;在那之後,只要是想起竇雪紅的時候,甚至是近幾年來見著江水寒的時候,江月白的心都會很痛很痛。
 
  「……真是諷刺。」眉一緊,嘴一扯,滿滿一碗女兒紅信手潑出窗外。
 
  「呀啊!」
 
  「碰咚!」
 
  始料未及的驚叫聲與重物落地聲促使江月白擱下酒碗衝到窗前向外張望,只見阿紫跌坐在地,裙裾染有斑斑酒汙,身旁倒著一把斷了弦的箜篌。
 
  「阿紫!」江月白連忙奪門而出奔至廊下攙起阿紫,神色慌張語帶歉意:「妳還好嗎?有沒有傷到哪裡?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外頭有人……」
 
  「不礙事的,大少爺。」阿紫彎腰拾起箜篌,衝著江月白綻出笑靨。「我只是踉蹌了一下,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可妳的箜篌……」弦斷了好幾根,上頭也已經有了裂痕,方才那一下怕是摔得不輕。「摔成這樣大概沒法修了……要不,我買把新的給妳?」
 
  「不用了,大少爺,真的不用了。」螓首擺得像隻波浪鼓,揣擁箜篌的雙臂悄悄收緊。「不過是把樂器,您不需要如此費心……再說,相處了好些年,我對這把箜篌已經有了感情,就算往後再也無法奏出樂音,我也不打算將它扔掉……大少爺的好意,阿紫心領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下回上京時我會記得替妳問問哪裡有專司修繕的巧匠。」語畢,江月白的眉心稍稍舒緩了些。「對了,阿紫,都這個時辰了,妳怎麼還沒回房就寢?……莫非是水寒他……」
 
  「不關二少爺的事。」阿紫立馬截斷江月白的話頭,摟著箜篌的手又緊了幾分。「……二少爺老早便歇息了,我是因為順道繞去後院湖邊,才會耽擱了點時間。」
 
  「後院?」
 
  「嗯,……我去湖邊看月亮。」
 
  「原來如……啊,先別動。」瞥見阿紫的髮釵歪了一邊,江月白趨前揚手替其簪正。「喏,好了。……這朵紫色珠花真的很襯妳,之前在馥郁閣裡見妳簪的時候我就這麼想了。」
 
  江月白的聲音很溫暖。阿紫的心抽筋一般陡地疼了起來。
 
  「話說回來,妳怎麼跟水寒一個樣,老喜歡往後院跑?」提及胞弟,江月白的笑裡旋即溢出滿滿的寵溺:「在湖邊看柳也就罷了,月亮在哪兒看不是都一樣?阿紫,妳為什麼總是在湖邊看月亮呢?」
 
  摟著箜篌的手緊得不能再緊。
 
  阿紫將臉別開,而後蹙眉翕眸,而後啟脣低語。
 
  「……因為我也只能待在湖邊看月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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